徐相悦和谢温玉回到她和沈济开位于容江边某高档小区的家, 已经过了傍晚五点半。
太阳刚西斜,日光散发着一天中最后的热量,体感比中午时还要热, 金黄的光线将人体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、歪斜的影子, 闷热的空气落到皮肤上就变成了黏腻的触感。
徐相悦想起沈月容要吃的雪糕, 忙跟谢温玉说:“咱们去一趟便利店,容容要吃雪糕。”
谢温玉一愣, 旋即眉头一皱:“她要吃雪糕怎么不叫个外卖, 或者下楼买一下多快, 怎么还让你给她买?真是不像话,越来越懒了。”
“天气热她不想出门呗。”徐相悦笑笑,“她还给我发了520的红包呢, 看在红包的份上,我跑个腿怎么啦。”
“你少惯着她,次数多了, 她就当是你应该做的了,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吧?”谢温玉一面说着话,一面和她一起往便利店走。
徐相悦笑着嗯了声,安慰她说:“不用这么紧张, 你要对自己的教育有信心。”
谢温玉扭头看她一眼, 嘀咕道:“这怎么好说得准。”
徐相悦看着阳光穿过树影落在地面上的光斑,不知道为什么, 突然想起自己像沈月容这么大的时候。
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?
她读书早,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已经准备升初三,叶晴光则是刚中考结束,老太太那时候还上班,没空管她, 给她们俩都报了补习班,她去提前上初三的课,叶晴光去学国画。
中午的时候她们会一起在附近的小饭店吃午饭,吃完饭就到处乱逛,大多是在商场蹭空调,等到差不多下午两点,又回补习班去。
傍晚放学,她们骑着自行车迎着夕阳回家,那时候的阳光似乎比现在的要温和些,褪去正午时那种灼烧得皮肤发痛的暴烈锋芒,像是被融化了的蜜糖,给万物轮廓上镀了一层琥珀色的光边。
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,连尘埃都像是镀了金边,吹过她们的衣摆和头发,有一天叶晴光突然跟她说:“阿悦,你知道吗,你刚才蹬自行车的时候,背后好像长了翅膀。”
那是日光赐予她的半透明的翅膀。
那个时候的阳光,就像是一首关于夏天的诗歌到了末尾,慵懒又悠闲。
那时候她们的父母都在做什么呢?
沈月容和徐相亭差不多要出生了,谢温玉和章澜缨都是妥妥的高龄产妇,各自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,自然也根本顾不上她们。
那个夏天只有她们啊,也幸好是她们,以至于后来想起那一年暑假,分明是被忽略了的,却并没有觉得孤单。
便利店里空调开得很足,也很安静,徐相悦进门直奔冰柜,找沈月容要的雪糕时发现有新品,她顺手给自己也拿了一个。
结账时谢温玉拉住她,自己结了账,美名其曰:“她妈还活着呢,还用不着啃姐姐。”
徐相悦哭笑不得,但也没说什么。
上楼的路上母女俩一人一个雪糕吃着,说着单位里的闲话,刚进门,徐相悦就被飞奔过来的沈月容抱住了。
“我雪糕嘞?有没有啊,姐你不会忘了吧?”她急吼吼的左看右看,又好奇,“你吃的这个是什么口味的?怎么没见过,新品吗?”
徐相悦一边点头,一边把那袋子雪糕递给她,还没来得及说话,谢温玉就说:“便利店就在楼下,你怎么不自己下楼去买?”
“好晒诶,要走好几分钟呢。”小姑娘噘嘴,“而且我也没想到姐姐要先去订蛋糕嘛,我买了,她要是也买了,那我岂不是可以吃好多?到时候妈你又要不高兴了。”
徐相悦忍俊不禁,这一听就是歪理,真是辛苦她了。
“合着错的是我咯?”谢温玉拧住她的耳朵,“你不会给你姐打电话说一声吗?我看你就是故意的,跟你爸一样,想多吃雪糕是不是?吃雪糕的时候就不说怕胖了?”
沈月容挣脱她的手,提着雪糕笑嘻嘻的跑了,穿着围裙的沈济开从厨房套头,笑眯眯的跟徐相悦打了声招呼。
今年谢温玉生日没出去吃饭,就是因为他说要亲自下厨给她们做一顿大餐。
徐相悦诶了声,走到厨房门口问道: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?”
“有啊。”沈济开笑眯眯道,“你去帮我检查一下容容今日份的作业,她说写完了,但我还没看过呢。”
徐相悦哦了声,转身叫沈月容:“把你作业拿过来让我品鉴一下!”
等看到她的物理作业,刚翻开,就立刻合上了,摇摇头表示看不懂。
沈月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,“啊?姐你以前不是学理科的吗?怎么可能不会做初中的题,我不信!”
前几天她还听老妈说呢,说以后她就要学九门功课,比她姐姐她们读书的时候大文大理的压力还要大,要是不努力,别说重点大学了,二本都够呛。
她立刻就问什么是大文大理,等听说选文选理就只要考六门的时候,简直羡慕坏了,还问她姐是理科还是文科。
“你姐学临床的,临床只招理科生,你要向你姐学习,她以前都是年级第一的,每一次考试都是。”
这话从小听到大,沈月容耳朵长茧子的同时,她姐学霸的光辉形象已经在她心里牢牢扎根,要是跟她说拜拜你姐肯定能考年级第一,她真的会信的。
结果现在徐相悦跟她说,她不会做初中物理题,沈月容觉得天都要塌了。
“不可能!我不信!”她扑过来,抓着徐相悦的胳膊就开始摇晃,“我不管你是谁,立刻从我姐身上下来!立刻!马上!”
徐相悦:“……”
她无语极了,任由她摇晃了一会儿,才挣脱她的胳膊,哎呀一声,往旁边一倒。
“真的不会,我不骗你,以前我会,现在真的看不懂了。”她强调道,“现在对于我来说,加减以外的计算都算超纲,真的,不信你去问妈,我们学医的都这样。”
沈月容:“???”
“我不信!”她一脸崩溃的往谢温玉的更衣室跑,“妈!妈!我姐说她看不懂初中物理,还说学医的都这样,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!”
小朋友的天都要塌了,徐相悦看得简直快要笑发财了。
吵吵闹闹的,没过多久就准备吃饭了,这时外面天刚黑,桌上摆满碗碟,整整十二道菜,高脚杯在灯光下反射着幽亮的光。
“吃饭啦!”沈济开催着又重新黏上徐相悦的沈月容,“容容快和姐姐去洗手。”
“来来来,寿星先许愿。”沈济开将徐相悦带过来的蛋糕端了过来,还夸了句这蛋糕看着真漂亮。
其实就是普通的水果蛋糕,徐相悦笑着帮忙将蜡烛插上,点燃后沈月容跑去关灯,喊着:“妈!你今年的愿望是不是希望可以带我去迪士尼?”
谢温玉呵呵笑了声:“我的愿望是下学期你能考第一。”
小孩姐一本正经回道:“不要许这种一听就实现不了的愿望,不然菩萨会说要不你还是让我保佑世界和平吧。”
“好吧。”谢温玉双手合十,说,“我希望我的爱人和孩子都能开开心心,平平安安,特别是阿悦,不要遇到医闹,每一个病人都是通情知礼人,要多中论文,多拿课题,顺利聘上主治。”
徐相悦听得一愣:“你生日啊,怎么愿望都是我的?”
“这就是我的愿望啊,只不过刚好和你有关系而已。”谢温玉笑眯眯的吹了蜡烛。
沈月容好紧张,“可是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?”
“不会的,说得大声菩萨才会听见。”谢温玉说了句,催她,“快去开灯,吃饭了。”
“顺便帮我把沙发那里的白色袋子拿过来,是给妈的生日礼物。”徐相悦补充了一句。
小朋友精力旺盛,跑来跑去只觉得有趣,东西拎来了她比谢温玉还兴奋,等看到项链,又哇哇一顿叫,情绪价值直接拉满。
听得徐相悦都开始膨胀了,天呐,我的眼光真的太好了,还得是我会买!
沈济开送的当然也是首饰,但比起徐相悦送的,当然要贵重许多,手链用了十七颗大小匀称的蓝宝石,因为今年是谢温玉五十七岁的生日。
谢温玉一边将礼物都小心收好,一边笑眯眯的开玩笑:“再过两年我就六十大寿了,你们好好想想送我什么哈。”
徐相悦心想那还早着呢,再说呗,结果等到开始吃饭了,谢温玉就有意无意的打听起她的感情生活来。
还说:“我记得卫健委的梁主任,他儿子就在你们单位,内分泌科的,应该没比你高几届,你们熟吗?”
徐相悦微微一愣,内分泌科的,姓梁的,跟她差不多岁数的……
“梁槐景啊?”她有些惊讶的猜测道。
“应该是,你们关系怎么样?”谢温玉问道。
徐相悦说一般,然后看她一眼,反问:“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呗?”
“就是你们年纪相仿,又在一个单位,早就认识了,我听说他儿子还没结婚呢,你们有没有可能……啊?”谢温玉说着抬抬下巴,“要是你愿意,我找时间请他们一起吃个饭?”
徐相悦听得满头黑线,“首先,你也说了,我们早就认识的,要是能有什么,还用等到今天?其次,人家是没结婚,但人家有女朋友呀,他女朋友还是我同学呢,你想让我去撬人家墙角啊?这对吗?”
啊这……
谢温玉立刻打住:“那算了,再说吧,你还小呢,这事不用着急。”
徐相悦抿着嘴唇耸耸肩,好耶,应付这事超简单的。
但她才刚松口气,啃着鸡翅的沈月容就忽然开腔了,“老妈你太操心啦,我姐说不定早就有男朋友了,上次我们去玩那个哥哥就还挺好的。”
徐相悦面上的浅笑顿时一僵:“……”好家伙,真没想到拆我台的竟然是你!
桌上两个大人倒是都愣了一下,看一眼徐相悦,沈济开果断选择套亲女儿的话:“上次是儿童节的时候吗?两位姐姐带你们去找别人玩了?”
“那没有,是我们在游乐场碰见的,我和徐相亭一开始还以为是二姐的男朋友呢。”沈月容啃着鸡翅,嘴上一点不把门,竹筒倒豆子的将那天碰见闻度的事都说了个一干二净。
俩大人一边给她夹菜,一边还“然后呢”,“后来怎么样”,“这样啊”,“是么”,十足十的捧哏。
徐相悦在一旁听得十分无语,只能埋头吃菜,别一会儿没心情也没时间吃了。
好半晌,沈月容终于讲完了,谢温玉才转头看她,见她一脸没事人似的,就诶一声:“阿悦啊。”
徐相悦抬头,嘴角抽了一下:“有话直接问,事先声明,我们只是同学,至少到今天为止都是。”
谢温玉眨眨眼,笑笑温声道:“别这么紧张,妈妈就是想问,你们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呀?”
“高中啊,高二高三都一个班。”徐相悦回答道。
谢温玉有些不知道怎么问下去,徐相悦高中的时候,沈月容才两三岁,可能是因为生的时候她年纪上来了,沈月容出生以后身体不是特别好,五岁以前都三天两头生点小病,她的精力一分为二,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小女儿,几乎是刚回过神,徐相悦就高考要报志愿了。
所以她对徐相悦高中的生活知之甚少,想问也不知道怎么问,总觉得亏心。
半晌才问了句:“那你们现在……玩得还可以?”
顿了顿又说:“听容容说的,他应该喜欢小孩,也很会带小孩,是做什么工作的?”
“个体户,家里开了个书店,他自己是儿童文学作家,出版过很多书的,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,手机阅读软件上就有。”徐相悦实话实说。
谢温玉连忙应好,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:“这还不错,他空闲时间很多……嗯,双医家庭还是太忙了,我觉得你找个干别的工作的也不错,就是不知道你……”
她停了下来,但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,沈月容和沈济开父女俩低头吃饭,坚决不掺和母女俩关于这件事的讨论。
徐相悦倒很坦诚:“确实有点这个意向,倒是……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谈恋爱。”
谢温玉闻言松口气,这也行,算是好进展,有想法就行。
她笑笑,道:“想就做嘛,你不先踏出第一步,怎么知道后面是什么样的?大不了发现不合适就分好了,谈恋爱分手而已,多大点事,又不是分一次手就人生失败了。”
“说句再难听点的……”她顿了顿,看一眼徐相悦,见她歪头听得认真,又不由得失笑,“别说只是失恋,你就算怀孕了,甚至闪婚闪离还带孩,都不算什么,家里又不是养不起,我们有年轻的女同事很时髦也很想得通的,没有结婚,去国外弄了个孩子,单身生育。”
徐相悦惊讶:“她家里人也同意吗?”
“同意啊,反正催小孩结婚,本来就是担心她年纪大了不好生,或者以后年纪大了没个依靠,那现在直接一步到位,也不差。”谢温玉鼓励她,“大胆点,想谈恋爱就去谈好了,挑你喜欢的谈,我们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的,是个正经人就行。”
沈济开听到这里,很严肃的插了句:“黄毛不行哈。”
徐相悦:“……”
沈月容却不同意:“不要,以后我养姐姐,谈什么恋爱呀,男人都是靠不住的,老妈你自己说的!”
完啦,有人要挨骂了,徐相悦立刻看天花板。
聊得还算可以,徐相悦吃完饭回去的路上,吹着车窗外涌进来的风,突然间就想通了。
与其设想以后会不会怎么样,还不如见步走步,毕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,想得越多,就越不敢开始。
所以当收到闻度的信息,说收到两张某场新上映的电影的点映赠票,想和她一起去看的时候,她看看时间恰好是非值班日,干脆就直接答应了。
闻度没有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,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把手机捂在胸前,在床上打了个滚,再将手机拿起来看一眼。
都快要看到了,他又立刻把手机按下去,紧紧闭了一下眼,深吸一口气,屏住呼吸,睁开眼,小心翼翼看向再次举起的手机屏幕。
徐相悦:【好啊。】
屏幕上的两个字那么普通,又那么特别,在这一刻,它们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,巨大的喜悦浪潮顷刻间将他淹没。
他像是冲浪的人,被海浪推至顶峰时,忍不住从胸腔发出一声:“芜湖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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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九点四十分,时间已经不算早,小区停车场的车位已经满了大半,很安静,冷白的LED灯光投在车身上,有种莫名的孤寂。
但也可以是宁静,徐相悦像往常一样,泊好车后没有立刻下车,而是将座椅往后调了调,靠在座椅里开始发呆。
车窗开着,可以闻到停车场那种独有的味道,淡淡的汽油味和橡胶味,地上是湿的,应该是物业来洒水降过温,所以还有一股很淡的潮湿的混凝土气息。
她的左边停着一辆SUV,是五楼的邻居的新车,他家今年生了二胎,家里还有老人,需要空间大一点的车。
右边是一辆酒红色的宝马,是住在顶楼的一个小姑娘的,原色不是这个,是她看腻了新换的,徐相悦当时还以为她的停车位被别人占了。
她回复了闻度的信息之后一直没看到他的回复,但她总觉得他是会回复的,只是迟迟没来。
过了一会儿,她看见顶头出现了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”的字样,以为他马上就会发信息过来,结果闪了两下又不见了,这样的情况先后出现了三四次,她看得一头雾水,索性就不看了。
她盯着不远处的消防栓看了一会儿,终于还是决定下车回家。
脚步声在夜晚安静的停车场里出现了回声,她今天穿了一双五公分的粗跟鞋,走起路来嘚嘚作响,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响亮。
等进了电梯,她才看到闻度回复的信息,一个抱着自己的左右来回摇晃的卡通人物,头顶着“嘿嘿”,看起来憨憨的。
她还没来得及笑,闻度又发过来一个表情包,大圣歪着头,咧着嘴笑不说,脸上还被P上了两团粉红,头顶还有一圈桃心和星星的贴纸,配上[嘻嘻]两个字。
紧接着第三个表情包又来了,张开双臂在改海边自信大步走的吗喽,这是[快乐的步伐]。
徐相悦:“……”你小子表情包这么多吗?偷了!
她哭笑不得的给他回信息:【能好好说话吗?不能的话我们改天再聊[炸弹]】
刚发过去,就看见一个表情包闪出来,下一秒又撤了回去。
徐相悦:“……”
闻度在另一头忍不住吁出一口气,好险好险,就差一点。
闻度:【阿姨生日过得怎么样?你现在是吃完饭回家了么[愉快]】
问得正正经经,好像刚才整活的那个人不是他。
徐相悦啧了声,回了个嗯,紧接着想起吃饭时谢温玉跟她说的事,突然有点想看看他的反应。
徐相悦:【吃饭的时候,我妈跟我说了一件事,她有个熟人的儿子是我同事,听说对方还没结婚,问我有没有意思发展一下。】
这条信息写到这里就发出去了,主要是信息写太长怕他没心思看,绝对不是故意的。
闻度本来还高兴得在床上打滚,翻来覆去,觉得怎么样都不够宣泄自己内心此刻高涨的愉悦,手机一震动,立刻便笑眯了眼去看。
下一秒整个人都愣住,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条信息。
什么玩意儿?谁的儿子?你哪个同事?发展什么???
我不准!听到没有!我不准!!!
几乎是在一秒之间,闻度原本荡漾的一颗心化身尖叫鸡,将室内原本快活的气氛驱散得一干二净。
紧接着被焦灼、忧虑、郁闷、沮丧等等负面情绪替代。
闻度当然想说不可以,但他也知道,他其实没什么资格说不可以。
笑死,你会因为暧昧对象不高兴,就不做某件事吗?好像没这个必要吧?
于是他变得更沮丧了,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。
打开键盘看着每一个字母都认识,但就是组织不起他内心想表达的语言。
徐相悦等啊等,好久没见他的动静,忍不住纠结是继续把话说完,还是就这么装傻,话题就此打住,给他留一个悬念……
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!我的表情包用不出去怎么办?!
一直纠结到回到家门口,隔壁邻居的门咔哒一声打开,她看见一只萨摩耶从里面蹿出来,摇头摆尾霸占着门口,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她,嘴巴咧成笑嘻嘻的样子。
徐相悦不养小动物,但不妨碍她觉得毛茸茸可爱,忍不住朝它笑笑。
笑完才觉得不对劲,诶?对门什么时候养了狗?
正感到疑惑,就听见一道男声:“你快递取件码发给我,我顺便拿上来。”
徐相悦一愣,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,但是,对门不是只住了她女邻居一个人吗?哪儿来的男人?
啊?不是吧,这才几天没见对方,对门就换户主了?
她立马抬头好奇的去看,想瞅瞅新邻居长什么样,结果等她看清对方的正脸,顿时狠狠一愣。
“江医生?”
好家伙,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同事啊?徐相悦真是想破头都想不到,这也太巧了。
江医生看见她也是一愣:“……徐医生也住这边么?这么巧。”
徐相悦一边应是,一边好奇的往对方身后张望,“江医生是这两天搬过来的?那原来住这儿的齐小姐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见江医生身后探出来一张徐相悦熟悉的脸,对方笑着跟她打招呼:“徐医生晚上好。”
徐相悦诶了声,眨眨眼。
哦?房子没有易主诶,那……
“江医生和齐小姐这是?”她有些好奇的问道。
“这是我哥。”
“我女朋友。”
徐相悦:“???”
你们是还没对外统一口径吗?还是说,这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昵称?
徐相悦不太懂,也觉得自己不太好问,毕竟江医生才来单位不太久,他们又分属不同科室,只能说是同单位的打过几次交道的普通同事,对于对方的私事确实不该过多打听。
但不知道是不是她错愕怔愣的模样太像疑惑,又或者齐小姐另有想法,在瞬间的尴尬之后,立刻便解释道:“他妈妈真是我妈。”
徐相悦回过神,哦哦两声,看了眼江医生的脸色,觉得不太对劲,突然就有点想笑,但又不好意思,于是抿着唇微微笑着点点头。
然后说了句:“你们忙,我先回去了。”
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吃到了什么瓜,但不太确定。
所以这事也不好跟夏知年他们说,但确实又有点想说,于是她看向了自己的手机。
接着就发现,磨磨蹭蹭的闻度终于发了新信息过来:【你应该没有这个想法吧?我的意思是,你们是同事,本来就认识,经常见面,对吧……如果有这个意思,应该早就在一起了,既然没有,那就是没这个意思,对吧?】
意思来意思去,徐相悦觉得他啰嗦得仿佛是语无伦次,一时哭笑不得,想吐槽他颠三倒四吧,又觉得那是在他伤口上撒盐。
用惊弓之鸟来形容他简直不要太合适。
她叹口气,放弃了捉弄他的原计划,回了个[嗯嗯]的表情包,接着:【何止,其实人家有女朋友的,记不记得有一次你看我朋友圈,和开面包店的同学碰到,你还给我们画了画的?那个同学就是他的女朋友。】
徐相悦:【我妈说得太迟咯[偷笑]】
没错,她的重点是这个,绝对不是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,跟他聊邻居的八卦!
闻度看到她的解释,先是狠狠地松了口气,接着将手机往旁边一丢——他现在手抖,根本打不了字。
但过了一会儿,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,可能徐相悦是故意不把话说全,捉弄他的,虽然不十分确定,但仍旧觉得有些不甘心。
于是想来想去,还是给徐相悦发了个猫猫痛哭的表情包。
有心里郁闷的地方,也许还是说出来比较好,不管表达方式是直接还是委婉。
徐相悦看到有些惊讶,她当然不相信闻度是真的哭了,但被吓到,是完全有可能的。
也许形容得不够准确,但这种感觉确实很像是本来能得到一样东西却突然被宣告希望破灭,紧接着又有人告诉你,骗你的嘿嘿,你就说你会不会被吓到吧。
但她此刻心里毫无愧疚之情,只有成功捉弄到他的得意。
她一面在心里自我吐槽哎呀我真是一个坏女人,一面到处找合适的表情包回复给闻度。
最后找到一个金刚鹦鹉勾着头看向同伴并且说[啊?真的哭啦?]的,立刻发过去。
还别说,真挺适合闻度此刻的状态的,他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表情包,头一次发现徐相悦竟然是这么会促狭的人。
就在这时,徐相悦又发过来一条信息:【那我给你讲一件有意思的事吧?】
她甚至不需要闻度答应,就直接将刚才在门口遇到的事说完了,这次是真的一点关子都没卖。
虽然她没细说是她哪个同事,讲得也简单,就连猜测都是带着调侃的,但闻度还是看明白了,忍不住眨眨眼。
闻度:【这要是真的,还真是无独有偶。】
这下轮到徐相悦震惊了,连忙问他怎么回事。
闻度:【而且还是有两件事,其中一件还和你稍微沾点边。】
徐相悦更好奇了,又发了一遍放个耳朵的表情包。
但是一向很快就回复她信息的闻度,这次却迟迟没有动静。
一分钟,两分钟,三分钟……不能一句话都没打完吧?你们码字的不都触手怪?
鉴于自己刚才对闻度做过的事,徐相悦忍不住怀疑,这是他的报复。
这风水轮流转的速度真快,回旋镖这就来了。
徐相悦撇撇嘴,又等了一会儿,这人还是没动静,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事,但她现在真的要有事了。
得先去洗澡,她看一眼时间,已经晚上十点多了。
她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,起身去收衣服,接着就去了浴室。
等她从浴室出来,再拿到手机,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。
在这一个小时里,闻度的心理活动几经变化,先是“我就等一会儿,她刚才吓唬我了,我稍微回敬一下不过分吧”,接着是“她到底有没有发现我是故意的”,再到“不是,她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”,最后是“不会是生气了吧”……
一开始还只是赌一口气,随着时间的推移,渐渐变成了忐忑,甚至是惭愧。
说实话,这种行为还挺幼稚的,简直是小学生级别的报复行动,虽然他觉得成年人做也刚刚好,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。
她也没多过分,他这样太小心眼了,谁会喜欢小心眼的人呢?
他想东想西,正当他纠结是先道歉呢,还是先道歉呢,就听见手机叮咚响了一下。
徐相悦直接发了语音信息过来,声音带着催促:“你的无独有偶还说不说啦?打字麻烦的话发语音行不行?要不明天再说吧,我得睡了,明天还得早起上班。”
打工人没有不痛恨周一的。
闻度听到这话就明白了,她之前不是因为生气才没回他信息,而是洗漱去了。
他抬头看一眼时间,确实已经有些晚了。
一时松了口气,忍不住说声幸好,接着又止不住叹气,好好好,看来担惊受怕、大起大落坐过山车的只有我:)